不时地，我会牵挂和怀想一棵树。

去年春天，到扶贫点去参加并村挂牌仪式，顺便与几位同事到附近一个停产多年的国防老厂去游玩。在绿树成荫、莺飞草长的山谷里，一条窄窄的水泥路蜿蜒伸展，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沿途一幢幢废弃的厂房残破不堪、门窗不全、残垣断壁，昔日红火的国防老厂已人去楼空，一地的废矿残渣，疯长的荒草、悠长的蝉鸣、令人感到山谷里弥漫着一种寂静、悲凉的气息。

在厂区随意转转，凉风习习，不觉间已找不到同来的伙伴，正寻寻觅觅间，一个声音在喊：“在车间里边！”。回头一看，是位老头坐在一棵砍倒的大树杆上悠闲地抽着纸烟，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伙伴们听到喊声便都涌了出来。

走近树杆有人惊叫起来的：“喟，大家看这棵树！”。寻声望去：呵，真是奇迹啊！一棵有十四、五米长，足有一个成年人怀抱那么粗的大树被人砍倒在地，并且砍成了两截，不！是三截，被锯开的两截，因为没有挪开，树又分泌出树脂，将两截长在了一起，结合处的疤痕上，竟然冒出许多嫩芽。每节树杆均从树皮的间隙处长出一丛丛嫩芽，嫩绿嫩绿的，生机蓬勃，格外的鲜艳，给人以坚实的生命感，让人感叹不已！这生命真是顽强到不识时务的地步，真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呀。突然间我对这棵倒下的大树充满怜惜和敬意，对它的顽强和不识实务之举充满崇敬之情。这让我联想到一些人和事。

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敦煌鸣沙山的沙堆中有一种植物，由于干旱少雨，这种植物平时以微粒形态将种子保存在沙堆里，当下过一场透雨，种子就会马上发芽、生长、沙堆上一瞬间便开满了微尘般粉红色的花朵，继而又结出细微的果实，再以微粒形态将种子保存在沙堆里，等待下一场透雨的到来，这个过程，犹为奇特，会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完成。这浓缩的生命过程，虽然短暂，却让人感动，那份执著、那份顽强，令人感慨。

蝉的生命过程也是令人敬佩的。一只蝉的幼虫，要长成成虫，需要在地下蛰伏十几年，才能脱变成蝉，在林中高歌，用歌声召唤伴侣，然后交配、产卵，创造新的生命。蝉在黑暗中挣扎十几个寒暑，只为了短短一周阳光下的辉煌，然后死去，蝉在黑暗中的等待是那样的漫长，而在阳光下的歌舞却是如此短暂，难怪我总能在蝉的鸣叫中感受出一种悲凉的气息，其中又夹杂着抗争、奋进、倔犟的精神。

曾记得有一期《世界知识画报》的封面上，刊登了一幅印度修女特里萨嬷嬷的头像，她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据介绍特里萨嬷嬷是英国人，年轻时自愿到印度的一个边远乡村做慈善工作，她没有结婚，把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了那些贫苦无助的人们。 1999年被授予国际和平奖，英国政府为表彰她的善行，奖给她一部卡迪拉克，她变卖了一百多万美元，全部用于慈善事业。她倾其所有修建了收容所，收养那些贫困的已濒临死亡而又孤苦无依的老人，让他们在最后的岁月里有尊严地活着，让他们在离开人世时不会因为孤独而恐惧。她执着地做作这件事，活着就是为了减轻别人的痛苦。当她于2000年11月到中国访问，在北京走下飞机时，她穿的是一件旧的开衫毛衣，一条布裙，脚上是一双凉鞋。以至于接待她的工作人员，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商店为她买一双鞋。她的勤俭和对物质要求的淡漠让人感动和敬仰，那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有着博大的情怀、博大的爱！

其实，做事不管结果如何，过程本身就很精彩。有一些付出和回报是不能相称的，不能以市俗的眼光去衡量、去计较。比如这个时过景迁的国防老厂，比如《梦里花落知多少》中那个痴情的三毛，比如特里萨嬷嬷那博大的情怀……毫不计较地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经历过也便是获得。冥想中耳畔回响起一支有点儿悲壮，又有点儿无奈，还有点儿戏谑的歌曲：“明明知道相思苦，还是对你牵肠挂肚……”

树，不正是因为这样才如此茂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