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体制，是规定经济主体权利、责任和义务，确定经济交往规则，维护经济运行秩序基本制度。是社会经济生活的基本平台。改革开放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之后，中国社会走上了市场经济道路。而在进入市场的顺序上，最先也是最彻底市场化的是人们的思想意识，可以说一夜之间“经济人”的意识就深深钻进了全体中国人的骨髓里了。紧接着的是全面的市场化，连权力都市场化了（实质上），全国人民都在利用自己能赚钱的条件赚钱。而在一系列的市场化运动中，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经济体制一直没有真正建立起来，整个国家经济生活是只有市场之体，而无市场之制，整个市场经济“有体无制”。这种状况，最初能有效促进经济的无序增长，但对经济的有效增长是无能为力的。当经历过一段时期的增长后，中国经济的无序性增长到了极限。如今天的资源环境问题已经不允许经济原样增长，科学发展观的提出已经很明确地表现出对无序增长的指责。而问题在于，经济的有序增长，必须有一个支撑“有序”的稳定、权威、有效的制度为依托。今天，这个依托不知在何处。

   前一段时期的开发区热，全国上下百花齐放，先后批准建立（越权审批也是审批）6000多个开发区，其面积比我们历朝历代的老祖宗们建立的所有城市面积还有大。而这些开发区中，大部分是一纸空文，有开无发，有立项没有建设。开发区变成了圈地运动，大量的耕地被占用，还引发了大量的社会矛盾。中央政府下决心一刀砍了一半多。近几天建设部又称：全国城市规划中竟然有183个城市要建立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真是可笑到了不人脸的程度了。又如我们讲搞市场经济，微观主体的再造是个大问题，然而今天，非国有制经济一起在歧视性的政策环境下苟活着，国有企业改来改去改了20多年还是个变数，整个经济体系就一个大特点：变化无常。整个民族经济的确都是在无常的变化中生存。而纯外资或与外资相关的企业，因有“外族”基因的守护而相对安稳得多。我们的整个经济体系，好象都不是为民族经济设计的一样，看不透、摸不着、让人不得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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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有体无制，证据要多少有多少。

下面举几个例子。

   一是所谓体制，是一个法律概念，是法治基础上的规制，而中国还不是法治国家，所有的体制都不存在，经济体制除了从天上掉下来外，地上不长这种东西。有人说国家每年都出台成百上千部法律，说国家没有法治化说不过去。当然，我国当前法制建设是有很大进展，但离法治社会的要求还有相当距离。就讲环保法算是中国改革发放后出台较早的法律之一，而我国严重的环境污染，就是在这部法律出台后产生的。这方面的问题没必要多讲，一句话，法律不全、法不是法，就不是法治。二是与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经济体制并不存在。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经济体制，一定是规范、保护市场主体权益、维护市场基本秩序的硬性规制。我们传统的学者们曾经像描述“乌托邦”一样的用最哗众取宠的语言描述过我们的经济体制，把这个莫须有的东西描述得固若金汤。然而一个简单的小例子就可以说我们的市场是有体无制的。如企业经营坏了，没有人来找企业的。而当企业经营好了，事情就随之而来了，挡不住，逃不脱。这时，管理者就会盯上来，机构或个人只要对某个企业不满哼哼鼻子，这个企业如果再按照空泛的红头文件办事，而不赶紧送钱送物消灾，就会大难临头了。在我国，行贿大多是这样“炼”成的。这样，企业而对的是布满天罗地网的寻租者或竞争对手。打官司吧，法院也只是一个名称而已，法官中有多少不是寻租者呢。党内监督如此严格了，也还存在相当的腐败。而法院这个地方，“独立审判”的牌子可以弱化监督，司法腐败比其他机关的腐败严重得多。调查一下，我敢保证中国的民营企业有90%以上不愿意打官司。出路只有两条：第一是找一个比管理者更有实际影响力的管理者，一句话搞掂。第二是破产，关门走人。寻求权力保护而不是依靠制度的保护，已经成为中国企业公开的秘密了。我们天天在叫的这个经济体制，其实的确不存在。有一个体，表现为各种文字。没有个“制”，表现为这些东西是个纸灯笼，对市场主体权益没有保护作用，对市场秩序没有维护功能，不成为体制。三是无论任何体制，都具有相对的稳定性。而我国的经济政策，是说变就变。不变反而不正常了。发某省是一个煤炭大省，是国家“西电东送”的产电区。想当年，为了引资采煤，制定了若干宽松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诱惑了成百上千亿资本进入。而到今天，这些煤老板的厄运已经到来。那就是上级政府政策一年三变，基层政府的政策是想变就变。原来的优惠全化成泡影。这些资本成了“当地羊”，面临的是数不清的“狼”。今天要求他们把规模从年产1万吨提到3万吨，提不上去的通通取缔。一大批没有资金再投入的小老板们哭爹叫娘血本无归回家。幸存下来的刚把规模扩大到3万吨，上面一纸红头文件下来，要求规模最低限是6万吨。进而，9万吨。再进而，15万吨，30万吨。在该省，你看到的不是体制，而是天天在变的谎言。几年下来，当地的官员们都富了，大多数投资者是完了。还没有完的，我取保证总有一天会破产。四是市场主体与管理体制之间，没有勾通渠道。中国是税费最重的国家之一。税赋太重，远远超过社会劳动生产率水平。这样一来，纳税人不偷税漏税就是死路一条。而纳税人从来没有反映税重的话语权。就是说税太重，纳税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做到的，是想方设法偷漏税，或者是干脆找税收人员行贿避税。中国的中小企业主们，天天在把自己变成罪人。潜在地存在着。我们的社会，天天在再生产着潜在的罪人。一代又一代。中国当前的市场主体们，没有任何权利，他们一边在交税，一边在自己的屁股上打上偷税漏税的烙印。他们不怕别人知道，因为人人都是。但最怕别人惦记。盯上了，就完了。

经济有体无制，百害而无一益。简单举几点。

   一是不能支撑经济的有序增长。今天，随着WTO有关规定的逐步到位，民族经济发展的空间越来越小。胆大的、后台硬的、不听话的、办法多的、脑筋好用的民族企业，还有一定的发展余地。而听话的，讲理性的企业，的确越来越困难。原因就是中国当前的经济大体系内，没有一个有效的体制来支撑，有序的增长因素找不着北，而无序的增长因素是边增长，边给这个国家的进一步发展制造麻烦如资源环境的危机，就是前些年无序增长的代价。

   二是微观的效益不能充分集成为宏观效益和社会福利的增加。如这些年随着计划经济的崩溃而客观上必然成长起来的各种经济成分，都得到了一个暂时的发展机会。但这个发展的结果是收入分配两极分化，社会不公越来越明显，社会矛盾越来越尖锐，等等。道德、文化等不在增长中上扬，相反在这种增长中逐步衰落。

   三是主要的社会资源投入并不体现同比例的社会效益。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这些年国家财政收入大幅度提高，听说05年要接近3万亿了。而在我国，政府的手花钱从来是非常低效的（其中就里这里不论），这说明政府花钱越多，越不上算。如果同等的资金是从社会投资者手里花出去的，相应的社会效益最小可提升20个百分点。

   四是扭曲竞争，助长弱肉强食。经济没有体制，市场竞争规则被打破，结果必然是市场上的弱肉强食。在弱肉强食的游戏规则中，忠肉奸食，全体好人、老实人、忠厚人、善良人，统统是穷人。人类竞争不同于动物血肉残忍的生存竞争的区别，是在于人类竞争是文明的，有“让弱者活下去”的规则。因为，动物竞争中弱者必死。然而，无论我怎样观察，我们当前的竞争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动物竞争区别开来。我们天天在看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其中的动物生存残忍得人连流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一方是食肉动物，一方是食草动物。食草动物靠植物为食，食肉动物以食草动物为食。在中国，好从、老实人、忠厚人、善良人，统统是食草动物。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全是食草动物。我们的经济运行最终依赖的准则，还没有与动物界有明显的区别。

   五是不断积累问题，国家经济生活的治理难度越来越大。中国如果不在建议经济体制上下大功夫，必然会陷入一个危险的政府危机之中。那就是，经济生活中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尖锐，治理难度越来越大，新出现的问题比能解决的问题还要多，最后是经济全面崩溃。十六大后我对我国经济政策进行了一些研究，发现政府的决策很有力度，如取消农业税、宏观调控等都干得斩钉截铁，为什么电荒油荒煤荒水荒气荒等还是无情地出现呢。又如中央反复强调要坚持科学的发展观，然而另一方面是全国183个城市筹划着要异想天开地建立现代化国际大都市，这不是把中央的号召当耳边风吗？的确，没有一定的体制规则，政府工作的难度只会加大，成果只会弱化。

中国经济生活当前最稀缺的，是经济体制；最迫切的，首当建立经济体制。

（文章来自：博克网   2005/02）